还记得张爱玲在散文《童言无忌》中写道:“生平第一次赚钱,是在中学时代,画了一张漫画投到英文《大美晚报》上,报馆里给了我五块钱,我立刻去买了一支小号的丹祺唇膏。我母亲怪我不把那张钞票留着做个纪念,可是我不像她那么富于情感。对于我,钱就是钱,可以买到各种我所要的东西。”
张爱玲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收入,她买了她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支口红,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她第一次释放出反抗父母意见的信号:既然钱是我赚的,那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任何一个在典型的中国式家庭中长大的孩子都能理解张爱玲的感受,我们大多数人的父母对我们的爱太过于无微不至以至于让人感到些微窒息,他们甚至在我们成年后还要干涉我们的穿着打扮爱好交友婚恋,一再地将他们的价值观强加给我们。
所以,赚钱,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年幼的我们所期待的掌控自己人生的最佳方式。
当我拥有了更多的新衣服,我就会觉得自己也焕然一新了;当我拥有了在房间里放满了自己喜欢的书籍和摆设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内心也变得充实了;当我拥有购买任何自己喜欢的物品的能力时,我就会觉得我能够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
当我们将心爱的物品装进自己的口袋,当我们拎着大包小袋满载而归,当我们哼着歌拆着一个又一个包裹时,那种感觉,既满足又痛快,而被满足和痛快的对象,它大概叫做——自我价值感。
购买口红,无疑是能以极小的成本实现自我价值感的最佳途径,是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成长起来的上一辈人和在物质丰盈到爆炸的年代成长起来的我们,价值观激烈交锋的最佳战场。
从买口红这些零零碎碎的可以轻松负担的消费开始,女人在试图一点点地夺回自己生活的主导权。
我妈上次来北京的时候,对着我的口红架大呼小叫,说我实在是太浪费了,作为一个家里蹲买那么多口红干嘛,到过期都未必能用完。
“你这就是购物狂你知道吗?”
“娘!我这里只有不到三十支口红好吗?”
我一向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有节制的购物者,虽然很喜欢口红,但是一直控制在三十支的数量范围内,买到手之后觉得不适合自己的色号就会尽快分享给家人和闺蜜,对我来说拥有的数量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支都是我喜欢的。
但是我的种种爱好,口红、香水、手办、日式和香……都被父母,以及很多男性朋友,认为是无用且浪费宝贵金钱的爱好。
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我这些“无用”的消费充满了负罪感,一再检讨是不是应该把这些钱都省下来,好去用来买车买房,以达到社会上大多数人所认可的标准。
可是我也一直在疑惑,难道只有买车买房,才算是理性健康的消费?讲真,买房买车所带来的快乐,还不如买到一瓶我最爱的香水来得多。
很多人从来没有深究过女孩们为什么会喜欢购买一些“无用”的东西,就一言以蔽之地将我们称作是“购物狂”,认为女人中之所以有那么多购物狂,都是因为虚荣心在作祟。
OK,我们来看看“虚荣心”是什么,百度百科说,虚荣心是一种扭曲的自尊心,它是自尊心的过分表现,它是一种追求虚表的性格缺陷,它是人们为了取得荣誉和引起普遍的注意而表现出来的一种不正常的社会情感和心理状态。
还记得有部电影叫做《一个购物狂的自白》,里面的女主角对于购物是这样描述的:“当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男生对你微笑时,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颤抖,视野顿时变得明亮与甜蜜吗?没错,当我看到一家商店时,就是这样的感觉!每当你在商店里流连忘返时,物质的充实感总会让你觉得世界是很美好的,也是很快乐的!如果有烦恼,那些意大利皮鞋的特殊气味,那些克什米尔围巾的柔软触感,还有琳琅满目的八寸高跟鞋、裙子、首饰,那些物质所带来的冲击感,足以让人忘掉一切!”
尽管电影是一个很老套地讲女主角控制不住购物欲而破产的故事,但是它也道出了不少真理,对于有消费能力的女性而言,物质给她们带来的更多是自我内心的愉悦感,也就是我之前说的自我价值感的实现,而不是肤浅地为了攀比而生出的虚荣心。
中国传统文化一直强调我们要压抑自己的欲望,要为自己的欲望感到羞耻。
问题是,如果我们能正视自己的欲望并且有能力满足它,又有何不可呢?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生活有着不同的期望,只要能够处理好自己的收支平衡,不要透支信用卡/花呗之类的提前消费冲动购物,不要将付账的可能性寄托在家人或男票身上,在能力范围内买喜欢的东西让自己感到快乐,难道不是天赋人权吗?
何况,消费的欲望,往往也是人前进的动力,每到我想犯懒不更新窝在沙发里打一天王者荣耀的时候,我想想购物车里等待我带回家的东西,瞬间就充满了写作的灵感。
再说了,现在的“购物狂”,早就不是陈旧观念里无脑买买买的选手了,很多爱买的女孩子将“买买买”的爱好变成了自己的职业,还有更多爱好买买买的女性,成为了精明操持家庭开销的好手,对各种东西该到哪里买、什么时候买最划算等细节如数家珍,甚至连国外的购物经都烂熟于心。
这些进阶的购物狂们,一点点地洗刷着购物狂这个词长期以来给人留下的负面印象,在赋予它更多理性且正面的意义。
这一切的一切,都象征着我们终于成长为那个独立的,能够掌控自己人生走向的女人。我们终于可以花自己想花的钱,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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